康华中医
这是一则展现赵绍琴教授运用“久病入络”理论及特色诊法治疗顽固性溃疡病的又一典范医案。其辨证精准,用药果断,疗效显著。以下是对此案的解析和总结:
书籍原文:
《赵绍琴临证验案精选•胃脘痛4(胃及十二指肠球部溃疡)》
胃脘痛4(胃及十二指肠球部溃疡)
陈某,男,34岁。素嗜烟酒,患胃及十二指肠溃疡5年余,疼痛经常发作,中西药治疗效果不佳,1992年7月求治于师。
诊其脉沉左弦右涩,舌红苔黄根厚,舌背脉络粗大紫黑。其证胃脘隐痛持续,刺痛时作,痛处不移,拒按,大便色黑,小溲黄赤。辨为痛久入络,血分瘀滞,用活血化瘀法治之。药用金铃子10克,延胡素10克,生蒲黄10克,赤芍10克,炒五灵脂10克,柴胡6克,香附10克,青陈皮各10克,焦三仙各10克,水煎服,7剂。复诊,药后痛止纳增。嵌上方加减治疗1个月,疼痛未再发作,遂停药观察,并嘱其戒烟酒厦刺激性食物,以防复发。
[按]:胃脘疼痛数年不愈,刺痛不移、拒按、黑便、脉沉涩,据此脉证不难辨别其为瘀血之证。然赵师辨瘀,另有一法,即视其舌背脉络,若紫黑粗大者必为血分瘀滞无疑。治用金铃子散合失笑散,两方俱为化癖止痛之名方,合用则其效现宏,再加行气之品,离活血必先行气之意。配伍精当,故投之即效。
医案解析
1. 辨证要点与核心病机
病史:胃及十二指肠溃疡5年余,久病多瘀。
诱因:素嗜烟酒。烟酒皆为辛热燥烈之品,长期嗜好易灼伤胃络,助热生瘀。
疼痛特点:
胃脘隐痛持续:提示并非单纯实证,或有正气不足。
刺痛时作,痛处不移,拒按:这是瘀血阻滞的典型特征,是辨证的核心依据。
关键体征:
大便色黑:提示胃络损伤,有远血(上消化道出血),是瘀血阻络、血不归经的直接证据。
小溲黄赤:提示内有郁热。
舌象:
舌红苔黄根厚:主里有郁热。
赵师特色诊法——舌背脉络粗大紫黑:这是赵绍琴教授判断血分瘀滞的独到经验。舌下络脉(舌背脉络)是观察气血运行的重要窗口,其粗大、迂曲、颜色紫黑,是血瘀证非常客观和可靠的指征。
脉象:沉左弦右涩。沉主病在里,左弦主肝郁气滞(气滞为血瘀之先导),右涩主脾胃之气虚弱且有瘀血阻滞(涩脉为血行不畅之象)。
核心病机:痛久入络,血分瘀滞。病机关键已从气分深入血分,形成瘀血阻络。瘀血既是病理产物,又是导致疼痛和出血的新的致病因素。
2. 治法精要:活血化瘀,行气止痛
赵师治法明确果断:“用活血化瘀法治之”。直接针对形成癥结的“瘀血”这一核心病理因素。
3. 方药分析:失笑散合金铃子散加味
核心方阵:失笑散(生蒲黄、炒五灵脂) 合 金铃子散(金铃子、延胡索)。
此组合是赵师治疗瘀血胃痛的经典配对方。失笑散专于活血祛瘀、散结止痛,力猛效专;金铃子散行气活血,气血双调。两方相合,针对“气滞血瘀”的病机,效力倍增。
加强活血:加入 赤芍,增强凉血散瘀之力。
行气疏肝:加入 柴胡、香附、青皮、陈皮。此乃“气为血之帅”思想的体现。活血必先调气,气行则血行。通过疏肝理气,为活血药开辟道路,增强化瘀效果。
健脾消导:焦三仙。保护胃气,助运化,防止瘀血与食滞互结。
4. 疗效与医嘱
药对证,故7剂痛止。坚持治疗1月以巩固疗效,清除深部之瘀滞。愈后医嘱 “戒烟酒及刺激性食物” 至关重要,此为祛除病因,防止复发之关键。
启示与总结
“舌背脉络诊法”的临床价值:赵绍琴教授将望舌下络脉作为诊断血瘀证的重要依据,这是一个非常宝贵且操作性强的临床经验。医者应学会并重视这一诊法。
“久病入络”理论的扩展应用:对于病程绵长的慢性疼痛性疾病(如溃疡病、胃炎、痛经、头痛等),当常规治法无效时,必须考虑病邪已深入血分络脉,应采用活血化瘀通络之法。
抓住主证,果断用药:本案的“刺痛、固定、拒按、黑便”是瘀血的主证,一旦抓住,即用失笑散等力专效宏的方药直捣病所,毫不拖沓。
气血同治:在活血化瘀的同时,配以大量行气药,体现了“活血必先行气”的治疗思想,使得化瘀之力更强,疗效更著。
治病与防复结合:药物治疗消除已成的瘀血,而改变不良生活习惯(戒烟酒)则是消除产生瘀血之源,二者缺一不可。
这则医案再次证明了赵绍琴教授作为温病大家,对“营血分”病机的深刻理解,并将其灵活运用于内科杂病的治疗中,取得了卓越的疗效。其辨证之精详、用药之老到、经验之独到,值得深入学习和借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