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华中医
【原文】
《黄帝素问宣明论方·卷一·诸证门·风厥证》
<目录>卷一\诸证门
<篇名>风厥证
属性:(主脾胃。出《素问·阴阳别论》)
一阳一阴发病,惊骇,背痛,噫,欠,名风厥。盖胃土肝木,为木克土,风胜湿,不制肾水,故令上逆。
远志散 主之∶治风厥,多惊,背痛,善噫,善欠,意不乐,身背皆痛。
远志(去心) 人参 细辛(去苗) 白茯苓(去皮) 黄 (去芦头) 官桂(各二两半)菖蒲 熟干地黄(焙) 白术 防风(各半两)
上为末,每服一钱至二钱,温酒调下,空心食前,日三服。
《黄帝素问宣明论方》这篇“风厥证”再次展现了刘完素将《内经》理论与临床实践相结合的深厚功力,其病机阐释和组方思路均独具匠心。
《风厥证》解析
一、 病机溯源与阐发
理论来源:此证出自《素问·阴阳别论》:“二阳一阴发病,主惊骇、背痛、善噫、善欠,名曰风厥。”
注:原文是“二阳一阴”,刘完素引作“一阳一阴”,可能是传抄之误或其所据版本不同。“二阳”指阳明(胃、大肠),“一阴”指厥阴(肝、心包)。
刘完素的概括与发挥:“一阳一阴发病,惊骇,背痛,噫,欠,名风厥。盖胃土肝木,为木克土,风胜湿,不制肾水,故令上逆。”
他首先复述了《内经》的典型症状:惊骇、背痛、嗳气(噫)、打哈欠(欠)。
接着,他进行了创造性的病机阐释,构建了一个完整的病理链条:
起点(肝胃不和):“胃土肝木,为木克土”。这是核心,即肝气过旺,横逆克犯胃土。
病性(风邪内生):“风胜湿”。肝属木,主风。肝气亢盛则化风,风邪胜则能克制脾土所主的湿气。此处的“风”是内风。
传变(及肾上逆):“不制肾水,故令上逆”。这是一个关键且精妙的推论。按照五行,土能制水。现在脾胃(土)被肝(木)所克,功能衰弱,则无力制约肾水。肾水失去制约,便可能随肝风之上逆而一同上犯。
核心病机总结:肝气郁结化风,横逆犯胃,继而导致土虚不能制水,引发肾水随肝风上逆。这是一个 肝、胃(脾)、肾三脏受累,木、土、水三者关系失调,气机逆乱于上 的复杂证候。
症状分析:
惊骇:肝主惊,肝风内动,扰乱心神,故易惊恐。
背痛:足太阳膀胱经行于背,与肾相表里。肾水上逆,影响膀胱经气,故背痛。
善噫(嗳气):肝胃气逆于上。
善欠(打哈欠):呵欠频作,多为肾气不足、精气疲乏之象,与“肾水上逆”导致下元亏虚有关。
意不乐:肝气不舒,心神被扰。
身背皆痛:气机逆乱,经络不通。
二、 方剂精析:远志散
面对这个涉及肝、胃、肾,风气、水气上逆的证候,刘完素的治法重在 “补气固表,交通心肾,兼以疏风散邪”。
组方思路:扶土以制水,宁心以定惊,佐以辛温通络。
方药配伍分析:
君药 - 益气固表,建立中州:
黄芪 (二两半,去芦头):重用黄芪,大补脾肺之气,固护卫表。其目的在于“扶土”,通过强健脾胃(土)来恢复其制约肾水(水)的功能,从根源上解决“土不制水”的问题。同时,气足则能抗御风邪。
臣药 - 温阳化气,安神开窍:
人参 (二两半):大补元气,助黄芪扶正固本。
官桂 (二两半):即肉桂。能温补命门之火,引火归元,使上逆之浮阳(虚火)回归本位。同时,其辛热之性能助阳化气,以制寒水。
远志 (二两半,去心):主入心肾,能交通心肾,安神益智,化痰开窍。针对“惊骇”、“意不乐”效果显著。
熟干地黄 (半两,焙):滋补肾阴,填补精血。与官桂相配,有“阴中求阳,阳中求阴”之妙,使肾中阴阳平衡,水气自安。
佐药 - 健脾祛风,通窍止痛:
白术 (半两):健脾燥湿,与黄芪、人参构成“玉屏风散”之意,加强固表扶土之力。
防风 (半两):为“风药中之润剂”,能祛风散邪,舒筋通络,善治一身之痛。与黄芪、白术相配,补中寓散,既固表又不留邪。
细辛 (二两半,去苗):辛温香窜,能祛风散寒,通窍止痛。尤其善于止身背之痛。
菖蒲 (半两):芳香开窍,化湿和胃,宁神益智。助远志开窍醒神,治“意不乐”。
白茯苓 (二两半,去皮):健脾渗湿,宁心安神。能引上逆之水湿下行,从小便而出。
使药:
温酒:用温酒调服,借酒性之辛散温通,以行药势,通达周身经络,更好地缓解身背疼痛。
全方解读:
此方看似药味庞杂,实则逻辑清晰。
构建防御:以黄芪、人参、白术、防风为核心,建立了一个强大的“补气固表”体系,旨在扶助正气,抵御内外之风,并从“土”的层面解决问题。
安定上下:以官桂、熟地温补肾元,引火归原,平衡水火;以远志、菖蒲、茯苓交通心肾,安神定志。这部分旨在平定“水火上逆”和“心神惊骇”。
通络止痛:用细辛、防风祛风散寒,通络止痛,直接针对“背痛、身背皆痛”的症状。
服法:“每服一钱至二钱”,剂量较轻,说明此病需缓图,不可峻补猛攻。“温酒调下,空心食前”,借酒力以行药势,空腹服用使药力吸收更佳。
三、 刘完素学术思想体现
脏腑生克理论的娴熟运用:他将《内经》简单的症状描述,通过“木克土”、“土不制水”的脏腑生克理论,演绎成一个完整的病机传变模型,体现了其深厚的理论功底。
治风先治气,扶正以祛邪:对于“风厥”这个以“风”为名的病证,他并未大量使用平肝熄风药(如羚羊角、钩藤),而是以大剂黄芪、人参益气固本为主,体现了“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”及“扶土以宁风”的思想。
心身同调:此证有明显的情志症状(惊骇、意不乐),刘完素在方中用了远志、菖蒲、茯苓等安神定志之品,注意到了心神调节在治疗中的重要性。
四、 与现代医学的联想
“风厥证”的临床表现,类似于现代医学中的 广泛性焦虑症、惊恐障碍、躯体形式障碍(特别是疼痛障碍) 等心身疾病。患者表现为莫名的惊恐、情绪低落,并伴有显著的躯体症状(如背痛、气逆、乏力)。刘完素的治法——通过调节整体功能(神经-内分泌-免疫网络)来改善精神情绪和躯体症状,为现代心身医学提供了宝贵的中医治疗思路。
总结:“风厥证”和“远志散”再次证明,刘完素的学术体系是立体而丰富的。他善于从《内经》中汲取智慧,并通过脏腑五行理论进行创造性发挥,最终落实到具体、有效且充满巧思的方药上。此方补散兼施,心肾同治,标本兼顾,是治疗复杂心身性疾病的经典配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