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
《黄帝素问宣明方论·卷二·诸证门·厥逆证》
（主心痛。出《素问·腹中论》）
膺肿颈痛，胸满腹胀，上实下虚，气厥而逆，阳气有余于胸也，不可针灸，宜服顺气汤。
小茯苓汤 主之∶治厥逆病，三焦不调升降，胸膈膺肿，胸满腹胀，冷气冲注，刺痛。
赤茯苓 人参 陈皮（去白） 桔梗（锉，炒。各等分）
上为末，每服三钱，水一盏半，生姜五片，同煎至八分，去滓，不计时候。

综合分析与解释

1. 病证阐述：什么是“厥逆证”？

此处的“厥逆”并非指四肢厥冷，而是指气机逆乱，特指气机上逆壅塞于胸中。这是一个以气机失调为核心的病证。

• 核心病机（上实下虚，气厥而逆，阳气有余于胸也）：

  • 上实下虚：这是对本证病机格局的高度概括。“上实”指胸中、上焦被壅滞的阳气、气机所充斥，形成邪实的状态；“下虚”并非指下焦真元亏虚，而是指由于气机被郁遏于上，不能下达，导致下焦相对显得“空虚”，气机不通。

  • 气厥而逆：指气机厥逆上行。

  • 阳气有余于胸也：明确点出病位的核心在“胸”，病性的关键是“阳气有余”，即气分邪气壅实。

• 关键症状分析：

  • 膺肿颈痛：胸膺部肿胀，颈部疼痛。这是气机、邪热壅滞于上焦经络的表现。

  • 胸满腹胀：胸中痞满，腹部胀满。这是三焦气机失调，升降失司的典型表现。气不下行，则壅于上而胸满，滞于中而腹胀。

  • 冷气冲注，刺痛：方剂主治中补充的症状，形容患者感觉有冷气在体内冲窜，并伴有刺痛感。这是气机逆乱，不通则痛的表现。

• “不可针灸”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治疗禁忌。提示此证病机在于气机的逆乱壅塞，若妄用针刺，可能会进一步扰乱经气；若妄用灸法，则如同火上浇油，助长胸中壅滞的阳气。治疗必须用药物的偏性来调和。

总结：厥逆证是三焦气机失调，升降逆乱，导致阳气壅塞于上焦胸中的一种病证。其病性属气分郁结，本实标也实。

2. 治法与方剂：小茯苓汤

    针对“气机逆乱，壅塞于上”的病机，治疗的关键在于“调”和“顺”，而非攻下或大补。

• 治法：调理三焦，宣畅气机，降逆和中。

• 方义分析：

  • 君药 - 健脾渗湿，分利阴阳：

    • 赤茯苓：甘淡平，入心、脾、膀胱经。其性偏入血分，长于渗利湿热，行水而能引上逆之气下行。针对“膺肿”、“腹胀”，能引导壅滞之水气、湿邪从小便而出。

  • 臣药 - 一升一降，调畅气机：

    • 桔梗：苦辛平，入肺经。质轻上浮，为“舟楫之剂”，能宣开肺气，利胸膈。针对“胸满”、“膺肿”，其“升”的特性可以开发上焦郁结，提壶揭盖。

    • 陈皮：辛苦温，入脾、肺经。能理气健脾，燥湿和胃。其“降”的特性可以降逆和胃，消除胀满。与桔梗相配，一宣一降，恢复胸腹气机的正常升降，是调理全身气机的核心组合。

  • 佐药 - 扶助正气，以利气化：

    • 人参：甘微温，大补元气。在本方中意义深远。气机逆乱日久，必耗伤正气。加入人参，一方面可防理气药耗散正气，另一方面“元气充足，则邪自退”，气足则有利于被郁遏的气机恢复通畅。此为“寓补于疏”之法。

  • 使药 - 和胃散水，通达表里：

    • 生姜：辛温，温中散寒，和胃降逆，并能辛散水气，助药力布散。

3. 总结与脉络关联：气病论治的精妙典范

    “厥逆证”的加入，使得《诸证门》的病机体系在“气”的层面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和深化。它与之前的诸多证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互补。

最终结论与体系总览：

    “厥逆证”及其“小茯苓汤”为我们展示了刘完素治疗气机病的精妙手眼：

1. 不治而治：面对“阳气有余于胸”的“上实”之证，他没有使用苦寒清泻（如黄芩、栀子），也没有使用重镇降逆（如代赭石、龙骨），而是采用“调”法，通过恢复机体自身的升降圆运动来解决问题。

2. 升降相因：桔梗与陈皮的配伍，是调理上中二焦气机的经典药对，深刻体现了中医“升降出入”的理论。

3. 攻补兼施：在疏通气机的同时，加入人参扶助正气，防止理气药耗散真元，体现了顾护根本的思想。

    此证启示我们，对于复杂的气机病，尤其是表现为“郁结”、“逆乱”者，疏通、调和往往比单纯的攻伐或补益更为有效。小茯苓汤药味精简，法度严谨，堪称治疗胸膈气机壅滞证的代表方，对于现代医学中的肋间神经痛、胸膜炎、慢性胃炎、梅核气等属三焦气机不调者，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