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华中医
原文
《黄帝素问宣明论方·卷二·诸证门·肝虚寒证》
(主肝。出《素问·奇病论》)
人有尺脉数甚,筋急而见,腹必急,数亦为虚,筋见以名耳。
柏子仁散 主之∶治筋痿,肝虚生寒,脉数劲急,腹胁痞闷,筋见于外。(《圣惠方》中十五味柏子仁丸亦治。)
柏子仁 茯苓 防风 细辛 白术 官桂 枳壳 川芎(各三两) 附子 当归 槟榔(各半两)
上为末,每服三钱,水一盏半,生姜三片、枣二枚,同煎至八分,去滓,温服,不计时候。
综合分析与解释
1. 病证阐述:什么是“肝虚寒证”?
这是一个因肝脏阳气亏虚,导致寒邪内生,凝滞肝经及所属筋脉的病证。其临床表现集中在筋脉拘急与特殊的虚性脉象上。
核心病机(肝虚生寒):
肝阳虚衰:肝脏本身阳气不足,温煦功能减退,导致内寒产生。
寒凝肝脉:肝主筋,其经络循行于胁腹。肝寒则筋脉收缩,气血运行不畅,故见筋脉拘急、腹胁痞闷。
关键症状与体征分析:
“筋急而见”、“筋见于外”:指身体表面的筋脉(如肌腱、韧带)拘急、挛缩,并且明显暴露、凸显出来。这是肝寒不温,筋脉失养而挛急的直观表现。
“腹必急”:腹部拘急不舒。因肝经循行于少腹,肝寒则经气不利。
“尺脉数甚”、“脉数劲急”:这是本证最矛盾、也最关键的诊断点。
矛盾点:病性为“寒”,脉象应为“迟”,此处却见“数”(快)而“劲急”(紧张有力)。
机理阐释:此非实热之数脉,而是 “虚阳浮越” 之象。肝阳严重亏虚,阴寒内盛,将体内残存的一点虚阳逼迫向外、向上浮越,从而出现一种假性的、不沉稳的、急促而紧张的脉象。这提示了病情的深重和复杂性。
总结:肝虚寒证是肝脏阳气亏虚,阴寒内盛,凝滞筋脉,并伴有虚阳浮越之象的证候。其病性是本虚标实,以肝阳虚为本,以寒凝筋脉、虚阳外越为标。
2. 治法与方剂:柏子仁散
面对这种本虚(肝阳虚)、标实(寒凝、气滞、浮阳)的复杂局面,刘完素创立了柏子仁散,其治法体现了温补肝阳,养血柔筋,散寒通络,平抑浮阳的复合策略。
治法:温肝散寒,养血通络,益气安神。
方义分析(本方结构宏大,可分为四组):
君药 - 温补肝阳,散寒止痛:
附子、官桂:大辛大热,直入下焦,温补肝肾之元阳,驱散沉寒痼冷。这是治疗“肝虚生寒”的根本。
臣药 - 养血柔肝,润燥安神:
柏子仁:甘平,入心、肝经。功擅养心血,润肝燥,安神定志。肝为刚脏,体阴而用阳。在温阳的同时,用柏子仁滋养肝体,使筋脉得濡而“急”可缓,心神得安而浮阳可潜。此为方名之由来,意义深远。
当归、川芎:二者为养血活血之经典组合。当归补血和血,川芎活血行气。血足则肝有所藏,筋有所养;血行则寒凝可散,疼痛可止。
佐药 - 健脾祛风,行气通络:
健脾益气组:白术、茯苓。健脾益气燥湿。脾土健旺,则能制水(寒湿),符合“见肝之病,知肝传脾,当先实脾”的原则。
祛风散寒组:细辛、防风。细辛散寒通窍,温经止痛;防风祛风胜湿。二者协助君药祛除经络之风寒邪气。
行气导滞组:枳壳、槟榔。行气宽中,消积除满。针对“腹胁痞闷”,疏通壅滞之气机。
使药 - 调和诸药,补益和中:
生姜、大枣:调和脾胃,滋生化之源,助药力布散。
煎汤服用:汤者荡也,对于此急重之证,用汤剂以求速效。
3. 总结与脉络关联:脏腑虚寒证治的深化
“肝虚寒证”的加入,与之前的“痹气证”(全身阳虚)、“痛痹证”(寒邪偏盛)等共同构成了《诸证门》中关于“寒”邪为病的立体图谱,但病位和侧重各有不同。
| 对比项 | 痹气证(全身性) | 痛痹证(在经络关节) | 肝虚寒证(在肝脏筋脉) |
|---|---|---|---|
| 核心病机 | 纯阳虚阴盛 | 寒湿痹阻,以寒为主 | 肝阳虚,寒凝筋,虚阳浮 |
| 核心症状 | 一身如从水中出 | 关节冷痛、固定 | 筋急外见、腹急、虚性数脉 |
| 病机特点 | 功能衰退 | 气血不通 | 体用皆损,阴阳不敛 |
| 治法特点 | 大补元阳(附子丸) | 温经散寒,宣通阳气 | 温阳养血,潜镇安神(柏子仁散) |
最终结论:
“肝虚寒证”及其“柏子仁散”为我们展示了刘完素治疗复杂虚寒证的卓越智慧:
对复杂病机的深刻把握:精准地辨识出在肝寒证中出现的“虚性数脉”这一真寒假热、虚阳浮越的复杂现象。
“体用同调”的治法:不仅用附、桂温补肝“用”(功能),更用柏子仁、归、芎滋养肝“体”(物质),体现了对肝脏生理特性的深刻理解。
多层次组方:方中融温阳、养血、健脾、祛风、行气诸法于一炉,结构严谨,旨在多靶点解决肝虚寒证带来的系列问题。
此证对于现代临床治疗帕金森病、肌张力障碍、纤维肌痛综合征、部分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等表现为筋脉拘急、怕冷、并伴有焦虑或躁动不安等属肝阳虚、寒凝筋脉、虚阳浮越者,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古典治疗模型。柏子仁散的组方思路,为后世治疗此类复杂病证开辟了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