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
《黄帝素问宣明论方·卷二·诸证门·厥逆头痛证》
（主肾。出《素问·奇病论》）
肾虚犯大寒，头痛，齿亦痛，痛之甚，数岁不已者是也。以∶
天南星丸 主之∶治厥逆头痛，齿痛骨寒，胃脉同肾脉厥逆，头痛不可忍之。
天南星（炮） 硫黄（研） 石膏（研） 消石（研。各等分）
上为末，面糊为丸，如桐子大，每服二十丸，温酒下，空心、日午、临卧三时服。

综合分析与解释

1. 病证阐述：什么是“厥逆头痛”？

    这是一种由肾脏阳虚，复感大寒，导致阴寒之气挟肾经厥逆上冲，侵袭头脑和牙齿所致的剧烈、顽固性疼痛。

• 核心病机（肾虚犯大寒）：

  • “肾虚”：此为病之本。指肾中阳气亏虚，尤其是肾阳不足。

  • “犯大寒”：此为病之标。指外感严重的寒邪，或内伤生冷。

  • “厥逆”：这是关键病理过程。由于肾阳虚，不能固守于下，强大的寒邪趁虚而入，并挟持虚阳循经向上冲逆。足少阴肾经循喉咙，夹舌本，其气上通于脑及齿龈。寒邪循经上攻，故导致头、齿剧痛。

• 关键症状分析：

  • 头痛，齿亦痛：头痛与牙痛同时出现，是此证的典型特征。

  • 痛之甚：疼痛程度极其剧烈，难以忍受。

  • 数岁不已：病程缠绵，数年不愈。这说明病根深痼，非一般外感头痛可比。

  • 骨寒：自觉骨头里都透出寒意。这是阳虚寒盛，深入骨髓的表现。

  • 胃脉同肾脉厥逆：足阳明胃经的循行也经过头面牙齿。当肾寒厥逆时，常常会波及与之相关的胃经，形成两条经脉之气同时厥逆上冲的局面，故疼痛尤为剧烈。

总结：厥逆头痛证是肾阳虚衰为本，寒邪内犯为标，导致阴寒之气循经厥逆上冲所致的以剧烈、顽固的头齿冷痛为特征的病证。其病性是本虚标实，下虚上盛（下焦虚寒，上冲之势盛）。

2. 治法与方剂：天南星丸

    面对这种下焦虚寒、上冲之势猛烈的复杂病机，常规的温补或散寒方法可能力所不逮。刘完素在此使用了药性峻猛的矿物和动物药，组方极具特色，体现了 “温降镇逆，开通结滞” 的治法。

• 治法：温肾散寒，降逆止痛，兼清郁热。

• 方义分析（本方配伍奇崛，寒热并用，旨在斩关夺隘）：

  • 君药 - 大热纯阳，温降逆气：

    • 硫黄：酸温，有毒。入肾、大肠经。本品为 “火中之精” ，能大补命门真火，温散沉寒，其性质重坠，能引上逆之寒气下行归元。是治疗“肾虚犯大寒”导致厥逆的核心药物。

  • 臣药 - 祛风化痰，开通经络：

    • 天南星（炮）：苦辛温，有毒。功擅祛风止痉，化痰散结。本品辛烈走窜，能开泄经络中壅塞的风痰寒邪，针对厥逆之气上冲导致的经络闭塞、疼痛不止。

  • 佐药 - 清热泻火，制约药性：

    • 石膏：辛甘大寒。在此方中意义非凡。一是寒邪郁遏，久痛可能化热，石膏可清解已生之浮热；二是以其大寒之性，反佐硫黄、南星之大热，防止药性过于温燥，伤及阴液。此为“甚者从之”的反佐用法。

    • 消石（硝石）：苦咸温，有毒。能破坚散积，利尿泻下。其性善降，能助硫黄将上逆之邪气从下焦二便攻逐而出，给邪以出路。

• 配伍精妙与服法：

  • 四药合用，硫黄温降于下，南星开通于上，硝石攻逐于下，石膏监制于中。共同构成一个强有力的“降逆止痛”阵势，旨在将上冲的厥逆之气强力镇压、疏导、排出。

  • 温酒送服：酒性辛热，能温通血脉，助药势上行头面，又能引诸药之力布散周身。

  • 一日三服：因病情深重疼痛剧烈，故增加服药频率以维持药力，持续攻邪。

（本方中硫黄、硝石、天南星均有毒性，属古代用药范例，现代临床须在医师指导下，经过严格炮制和配伍，谨慎使用，不可盲目仿效。）

3. 总结与脉络关联：头痛证治的峻剂

    “厥逆头痛证”的加入，为《诸证门》中关于头痛的论述增添了治疗“厥逆”这一重症的类型。它与“脑风证”（风寒直中）、“首风证”（沐后中风）在病因和病势上均有不同。

最终结论：

    “厥逆头痛证”及其“天南星丸”为我们展示了刘完素治疗沉寒痼冷、厥逆上冲类疾病的另一面——敢于使用峻药猛剂的大家风范。

1. 对病势的精准把握：认识到这是一种“厥逆”之气上冲的病势，治疗必须“降”为主。

2. 反佐配伍的极致运用：在大队温降药中，反佐大寒的石膏，既防格拒，又清郁热，深得配伍精髓。

3. 给邪出路的策略：不仅用硫黄温降，更用硝石攻逐，使邪有去路。

    此证对于现代医学中某些三叉神经痛、顽固性偏头痛、丛集性头痛等属寒凝脉络、经气厥逆者，在理论上提供了“温降镇逆”的独特治疗思路。虽然其方药今日已非常规使用，但其立法思想——针对“厥逆”病势采用“温降”之法，至今仍对中医临床治疗疑难痛证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。